1936年2月17日，******簽發東征宣言，東征紅軍進入臨戰狀態。2月20日晚8時整，******正式下達渡河命令，命令各渡河突擊隊，紅軍從北起綏德的溝口、南到清澗縣的河口百餘裏的渡口，同時發起攻擊。

******親自兼西北剿總總司令，張學良為副總司今，代行總司令職務，為遏止紅軍大舉東進，閻錫山急率晉綏軍和中央軍十個師與東征紅軍作戰，他並不想自己的地盤被紅軍占領。

2月25日，羅鎮。

這個陣地已經受到了紅軍所部第三次沖鋒，但是陣地仍在****手中，經過幾天的惡戰，雙方的傷亡都很大。

周耀輝算是感受到了戰場上的血腥與殘酷，剛才紅軍的一發炮彈，將他整個人都埋進了土裏，泥土幾乎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來，他掙紮著爬起來，搖了搖腦袋，狠狠地吐了幾口，發現嘴巴裏突然感覺到一股腥味，原來自己的嘴唇破了，至於是怎麽破的，就不得而知了。

“共產黨真能打，都打退了三次了，還這麽有勁兒！”王德炳罵道。自從上次王德炳進入中央軍後，他便留了下來，作為一名老兵他作戰經驗豐富，在前幾次與紅軍作戰中他表現不錯，周耀輝便申請提拔他為副排長。

王德炳參加過北伐，也打過日本人，與紅軍也打了好幾年的仗，按他的話說就是，打了這麽多年的仗，共產黨最難打，別的都是越打越少，嘿，他共產黨偏偏是越打越多。

當然他的這種吹牛皮的招數最後只是博大夥兒一笑。在王德炳這個老兵油子眼裏，升不升官也是無所謂的，用他的話說，那些老想著升官的人，不是死的最慘的，就是死的最早的，自己這個副排長當著最舒服，有什麽事的話，有連長周耀輝，三個班的班長對自己又是張口閉口一個德哥，如果自已一天不講一講他那曾經的輝煌往事，手底下這些兵呀，心裏就癢得慌，反正自己的日子還算過得去，有酒咱們喝酒，沒酒咱們喝水，當兵的，能活一天算一天。

這就是王德炳自己的理論，每當講起來的時候，邪門歪道，還頭頭是道。

他對於上一次二十九軍被迫攆他出來的事情好像忘掉了九霄雲外，他看著自己手裏的二四式步槍，老子現在可是中央軍的人，瞧瞧中央軍的裝備，這真他嗎的應了那句話，塞翁失馬，焉知非福啊。

王德炳好像對於這句話有了的理解，他的嘴巴不時地發出“嘖嘖”的聲音，回想自己這幾個月來的經歷，頓時唏噓不已。

王德炳罵完之後，紅軍的炮火也停了下來，戰場上又恢覆了平靜。這時已經是傍晚了，夕陽照耀著這片土地，掩蓋了鮮血的顏色。

周耀輝開始統計傷亡情況，這一次沖鋒，又有十八個兄弟陣亡。周耀輝深深嘆了口氣，他現在顯得很疲憊，他命人將陣亡將士的名單，送給連部，並掩埋了犧牲將士的屍體。

王德炳一邊填土一邊絮絮叨叨，“弟兄們走好啊，人兒啊，到頭來還是一把土，放心走吧，我們都記著你們。”

“行了！”周耀輝突然說道，“你能不能閉上你的臭嘴。”他此刻的心情很差。

周耀輝的確瘦了很多，這是他從軍校畢業的等八個月，他發現自己已經經歷了很多事情，包括生與死。

自己在軍校的時候，假想敵一直是日本鬼子，沒想到，到頭來自己還在打中國人。

作為從軍校受過政治教育的人，他也在想，在這個時候進行這樣的內戰，是否合理？我們到底要和共產黨打到什麽時候？現在日軍的鐵蹄眼看就要侵入華北，委員長卻還是要一心剿匪，攘外必安內，為什麽？

這已經不屬於自已所考慮的範疇了，周耀輝畢竟是一名理性的軍人，他抖了抖軍裝，向陣地走去。

“通知各班，加固戰壕。”

“是！”二班班長回答道，他頓了頓又喊道：“報告連長。”

周耀輝轉身看著二班班長，“說。”

“二班加上我就只剩兩個人。”他的聲音明顯降低了許多。

周耀輝沈默了很久，對一旁的王德炳說道：“你和我過去。”

戰士們看著連長和副排長都拿起了鏟子，心裏頭都一熱，埋頭挖起了戰壕。

已經夜裏十點了，三排修理完戰壕之後，全部都進入了陣地，周耀輝不敢絲毫懈殆，他的心裏一直繃的很緊，槍林彈雨他倒不怕，他怕的就是此刻的這種安靜，就像野獸在發動進攻前無聲無息般的潛伏，然而過了大概約半小時後，憑自己的直覺，他認為，紅軍晚上不會再發動進攻了。

黑夜中對於防守一方更為有力，何況紅軍已經無力發動進攻。

王德炳也有這種嗅覺，他偷偷爬過來，說道：“連長，抽一口吧，共產黨睡覺去了，我估摸著他們的炮彈也用得差不多了，他們的炮彈要比我們金貴得多。”周耀輝接過炳子的煙槍，也不客氣，狠狠地吸了一口，“你倒是很會享受，看來你在軍閥部隊的時候，除了練會了嘴皮子，也學會另外一種槍。”周耀輝還被這口煙嗆了一下，咳嗽了幾聲。

王德炳連忙說道：“以前我打仗的時候抽慣了，其實我平時很少抽的。”

過了很久，周耀輝說道：“理應說我不該叫你名字，你比我年長三歲，我應該叫你一聲大哥才對，但是不叫你炳子，我心裏還真不自在…”

炳子連忙道：“別別，就叫我這名兒，這麽多年，甭管老的，小的，男的，女的，都這般叫我，我呀，命賤，哪一天若真有人叫我一聲德哥，哎呀，那我還真受不起，再說了，咱還真沒那個本事讓人家叫哥呢，我就一個兵痞子，活著死了都一個名兒。”炳子說完，笑嘻嘻地看著周耀輝。

周耀輝搖了搖頭，“你不僅槍能打死人，嘴巴也能煩死人。”

炳子咧開嘴笑道：“哈哈，連長不得不忍上幾年哩。”

周耀輝笑了，他將目光移向前方，剛才輕松的表情慢慢的消失，他的眼神就如沒有月亮的星光一般暗淡。

過了很久，周耀輝嘆了一口氣，說道：“真不知道這打仗什麽時候是個頭。”

王德炳慢慢地吐出一口煙，“頭？恐怕是沒有頭，自我記事起，那年頭就在打仗，洋毛子雇商團軍打廣州革命政府，軍閥為了地盤打軍閥，中原大戰不知道又死了多少人，等到張少帥歸順了國民政府，我琢磨著，現在總該不打仗了吧，全國統一了，他誰膽子再大，也不敢掀了統一的桌子不是？這不，到現在，還在和共產黨打。孫總理在世的時候，國共可是一家人，兄弟們鬧鬧別扭也就完了，就和中原大戰一樣，閻老西與馮大帥不是看委員長不順眼嗎，打一打也就完了，兄弟畢竟是兄弟，現在馮大帥和閻老西不都是政府大員嗎，中國人，就好這一口，不打感情不深，流血了，才知道，這仗是打不得的。你看看，******小日本又來湊熱鬧，他想打，咱們還不想跟他打，委員長的那意思就是，小日本******毛長齊了我再陪你玩，小日本算什麽，吊毛灰！給他東三省又怎樣，遲早我們要把他趕回老家去，在島上沒見過世面的日本倭瓜，咱中國有的是土地，只是咱們現在懶得跟他抄家夥，小日本要是撐不死的話，盡管…”

啪！周耀輝一個巴掌，打得炳子一個翻身，周耀輝提著他的衣領，怒道：“你是當兵的，日本人沒有任何理由占領中國的一寸土地。”周耀輝拼命壓下心底的怒氣，“日本人遲早要和我們打，那時候你就給我往死裏打，我告訴你，我們沒有什麽給不給，因為，我們已經給不起了，再給就只剩下給自己手裏的這桿槍還有自己的命了！”

炳子嘴角流著血，衣領被周耀輝高高拽起，他不明白周耀輝為什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，但他絲毫沒有生氣，也沒有因為周耀輝如此訓斥自己而覺得沒面子，他覺的連長打他那是天經地義，要不然那叫連長嗎？那些兵蛋子連挨連長打的資格都沒有，不過連長方才說的那些話倒是令他深思了一下，他想起了當年他被混混打的場景，每次跑洋車掙的錢都被搶走了，有一天這些混混想搶炳子的洋車，奶奶的，搶了洋車老子靠什麽活，炳子拿起一根棍子就是一陣亂打，那三個混混被打的滿地找牙，還一口一個爺，知道疼了才知道裝孫子了。當時的場景和今天排長講的話可能是一個道理吧？

炳子心裏默想：這個得好好想想，排長打自個兒不是沒理的。

周耀輝看著炳子睜著無辜的眼睛，剛才自己是太沖動了，他轉過身去，深深吸了一口氣，說道：“去老王那弄倆箱手彈過來，這兒還不夠。”

“是。”炳子一咕碌起身，沒拍屁股上的土就跑開了。

周耀輝看著漆黑的夜色和暗淡的星空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，眼神看起來很覆雜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營部就召集連以上軍官開會，地點就在營指揮部，指揮所裏的陳設很簡陋，在並不大的空間裏又擠著放了幾個板凳。周耀輝來到了連部門口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帽。三個連長中，三連連長沒有到場，因為就在昨天紅軍的沖鋒中已經犧牲了，現由副連長接任。

這時營長走了進來，周耀輝的連長叫朱之江，身材槐梧，下頷微微的胡須，目光炯炯。

朱之江環視一周，開門見山地說道：“下面我來傳達一下作戰命令。令六零一團四連撤離陣地，與李莊六零二團會合，在李莊南側組織進攻，與友軍殲滅敵紅二方面軍第一師三團主力。”說完後，他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。

周耀輝聽完作戰命令後，他有點不理解，問道：“營長，我軍現在有陣地在手，進可攻，退可守，紅軍經過三次沖鋒，現已無力反撲，為何要我放棄陣地？我軍目前傷亡巨大，若在撤離途中遇到紅軍，後果不堪設想。”

朱之江走過來，正視著周耀輝，“這是師部的命令，我並不是私塾先生。”朱之江環視了一下四周，冷冷道：“其他人還有沒有什麽問題？。”

其他人雖然有疑惑但是並沒有問出來，。

朱之江接著道：“好，按預定路線全部撤離。”

周耀輝的確不理解這道命令到底是什麽意思，在共產黨的嘴裏搶下一塊陣地不容易，紅軍長於游擊，不擅於打陣地戰，現在放棄陣地盲目的撤離，實在是很不明智。

目前在紅軍的運動戰和游擊戰的戰術下，****已經略顯疲態，他們怎麽會放棄自己的優勢與****尋求決戰？

回到陣地後周耀輝開始組織撤離。

“連長，為什麽要撤？”炳子雖然不明白大事，但打仗的事這個老兵油子還是看出了一點問題。

周耀輝看了王德炳一眼說道：“上峰的意思。”炳子也沒有繼續追問，馬上走開了。

全連開始撤退了，在行軍路上，有很多傷員，這幾天與紅軍的交戰傷亡很大，血漬在雪白的繃帶上觸目驚心，周耀輝看著這些傷員，沒有說話。

走了大概約一個小時，炳子不知什麽時候偷偷地跟在了周耀輝屁股後面。“連長，我心裏頭一直有一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。”

“有話就說。”周耀輝顯得很不耐煩。

炳子頓了頓，“昨晚我去後勤部找老王要手榴彈的時候，我就聽說連部的電臺讓共產黨的特務給端了，奶奶的，真是吃了豹子膽，人家幹完之後還拍拍屁股走了，我們連部的那些警衛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回事兒，第二天差點沒給氣背過氣兒去…”

周耀輝突然打斷了炳子的話，“這件事情是誰告訴你的？”

“是老王。”

周耀輝皺著眉頭，心想：難道撤退與此事有關。

“你現在趕緊去找老王，我現在就要見到他。”

炳子點了一下頭，趕緊跑開了。

部隊來到了一個石山上，石山不是很陡，但是有很多大石頭，這些石頭最大的則有磨盤一般大小。

“原地休息！”朱之江命令道。

周耀輝布置好哨兵後，一屁股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，渾身像是散了架一樣。

炳子還沒回來，周耀輝感覺也很納悶，這小子，辦事一向利索的，今天這是怎麽回事。

“連長。”炳子終於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，全連我都找遍了，就是沒有找著老王，炊事班背鍋的我都問過了，都說沒見，好像突然一下沒了這個人似的。”

周耀輝的眉頭擰在了一起，忽然道：“不對，我昨天開會的時候並沒有聽說這件事情，看來營長將這件事情完全封鎖了。”

王德炳打了一個機靈，“封鎖？連長，這事有問題。”炳子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
周耀輝將目光移向他處，仿佛是在自言自語，“我只希望事情不要是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。”

王德炳小聲試探著問道：“連長，你是說…”

周耀輝沈聲道：“營部有共產黨的內應。”

炳子雖然有所準備，但是還是大吃一驚，。

炳子瞪大了眼睛，不停的打量著四周，眼神中有一絲不安，“要是營部有共產黨，這仗還打個屁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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